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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日谈 错位时空(1 / 2)

Part①·黑雾之中

“维克托先生”

赛琳娜·克拉娜女士推着轮椅,往人满为患的观光船上挤——

“——我实在难以信服这一切。”

在半个月之前,她有另外一个名字,叫薇尔莉特·海因茨。

她是香水瓶的歌伶艺伎,是亚利桑那州数一数二的顶级婊子,可是如今记忆全失,有了另一段崭新的人生。

“关于你说的,在科罗拉多河谷野地里,在雨林里的奇遇记。”赛琳娜叼着丝巾手套,用尽全身力气也难以推动这笨重的轮椅。

维克托则是微微欠身,把轮子里的头发给扯出来——

——赛琳娜的精神状态很差,她经常掉头发,会卡在各种各样奇怪的地方。

“赛琳娜小姐,我的本意并非如此,并不是要你信服这个故事。”

“人们在生活中无法得到的东西,通常要用其他方法来追求它,满足它。”

“它似乎永远都实现不了,所以梦想是美好且遥不可及的——骑士故事是令人心驰神往的,却很难很难在现实中发生。”

“嘿”赛琳娜把维克托推进观光船狭窄的客舱里,她换了一身农家姑娘的打扮,亚麻裙衬着那身两米多的高大身材,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这副健康的躯壳中涌现出来。

“用不着把我的名字也写进去吧?您可真缺德!”

赛琳娜讪笑道——

“——薇尔莉特?薇尔莉特·海因茨?一个给客人下毒的淫贱荡妇?蜘蛛怪胎?还要用我的名字开始一段新的人生?啊哈?!”

大卫·维克托没有回应,他十分感谢赛琳娜小姐能够送他一程,双手合十抱住十字架,银链子垂在手腕,抵住眉心额头。

“感谢你的慷慨大方,赛琳娜,你有了新的人生,但是薇尔莉特没有这个机会,她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,只能被动接受。”

“我也就不追究这个污名化的故事角色啦!反正没几个人会在意”赛琳娜的笑容很单纯,那是简洁大方的,在波光粼粼的海潮之下,在温暖的朝阳之中,背对着海岸线露出十八颗牙齿,肆无忌惮表达着快乐的笑容:“也不知道是哪些人会喜欢这种故事真奇怪”

赛琳娜·克拉娜放下演歌本节目单,丢掉百老汇的日程表。把维也纳金色剧院的通告函件挂在维克托的床头——她的人生有贵人相助。

虽然不知道这个贵人是谁,至少她明白,接下来往奥地利的行程应该是顺风顺水。

大卫·维克托没有说明白的事情就在这里——

——当初父亲母亲为了给他赎罪,为了保他出狱,给当地政府建了这么一座剧院。

它在一八六零年左右完工,在此之前美泉宫广场要连续举办为期二十年的文艺演出,招募世界各地的艺术家积攒人气。

“人们越是缺少什么,就越渴望什么。”维克托推着轮椅,停在床边的小桌板:“没有自由和爱情,就歌颂自由和爱情。”

“没有勇气和友谊,就歌颂勇气和友谊。没有财富,就要歌颂财富。”

“有一天我不必去写骑士游侠的故事,那么代表这些故事里的人——已经融入了每个人的生命,变成无名无姓的芸芸众生。”

赛琳娜女士没什么想法,她只知道维克托先生脾气古怪,是个非常啰嗦的说书人——

——在美洲大陆的这几个月可把她憋坏累坏了,她记得自己与小镇农场里的村妇一起做活,晒稻草赶牛羊,在闷热潮湿的牛圈里打虫子挤牛奶,就为了贴近生活,就为了写几首美国人也爱听的歌。

她巴不得快点回到文明世界,重新挤进宫廷剧院,好好享受接下来的富贵人生。

可是有一些本能不会改变,有一些求生技巧没有忘记。

一头肥老鼠刚刚从甲板窜到客舱,被她一脚踢回水里!

“你真的好有才华!赛琳娜!”维克托夸赞道:“船舶要离港!回到你的房间去吧!”

“我不想走喔!”赛琳娜女士歪着脑袋贴在门边,媚眼如丝盯着小小维克托:“能多呆一会儿嘛?”

“我要开始工作了,拜托。”维克托先生拿来羽毛笔,他的钢笔早就坏了,在一次次搏命斗法,一次次灵能对攻之中,不知道什么时候笔芯断裂,分成了尖利的V字叉口,根本就写不了字。

“好吧!”

赛琳娜嘟着嘴,她总觉得有些事情没有做完,薇尔莉特留在她脑子里的一部分征服欲,一部分占有欲在作祟——好像无法放下这段奇奇怪怪的感情。

她慢慢把舱门带上,透过换气窗去偷看维克托先生。

与那对碧玺一样的翠绿色眼睛对上,她立刻被炙热又锋利的眼神驱赶,回到栏杆边,迎着咸热潮湿的海风,捂紧了遮阳帽,佝着身子看着远方。

似乎时间就凝固在这一刻,观光船的笛声响起。它随着海潮越来越远,白色沙滩也越来越远。

落水的老鼠好不容易爬上了岸,它找不到合适的归宿,不敢回去见乔治·约书亚——

——它把一切都搞砸了,吉姆·克劳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,但它足够邪恶。

魔鬼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堕落沉沦的孩子,就像上帝总会缺席,上帝总是迟到,上帝他妈的根本就不存在。

乔治·约书亚也是如此,他恰好从汽轮船离开,从另一位参议院的权臣卧房里,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回到皇后区林荫路,脸色铁青。

在咖啡厅旁边随便找了个位置,叫了一份早餐,咬

“唔”

面容俊美身材高大的约书亚先生,立刻发现了这个可造之材。

“从报纸上有关于亚利桑那树懒镇大火的新闻是真的,瞧瞧你,瞧瞧你的颓废沮丧模样——别担心,别担心。”

“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。”

他随手用橡胶趾头卷起这肮脏的老鼠,夹在面包里。

牙印绕着吉姆·克劳走了一整圈,几乎把吉姆给吓尿了。

乔治·约书亚嗅到了恐惧的气味,他非常满意。

“接着为我做事吧,小可怜虫。”

杰克·马丁回到了铁轨前,他带走了自己的靴子——那双用人皮缝制的靴子。

回到三羊镇时,只剩他孤身一人。

罗德里克斯准尉带着一帮游骑兵姗姗来迟,这又老又胖的州警士官从火场里找到了苏利文·奥科佩拉的帽子——这顶帽子似乎变成了关键证据,是北美耐烧王,似乎经过特殊处理,没了鹦鹉羽毛的装饰,它的硬壳皮革焦烂发黑,但是勉强能看出一点帽子的轮廓。

“看来香水瓶遇见了一点小麻烦”

准尉重新戴上手套,在杰克·马丁的后院找到一部分苏利文·奥科佩拉的骨头,对比村镇牙医的记录,确定了死者的身份。

一旁负责记录案情的传令官紧张又兴奋:“我们的杰克·马丁警长,杀掉了香水瓶的土匪天哪”

杰克躲了起来,他就喜欢听这个,心里期待着,欢欣雀跃兴奋的偷听。

准尉接着说:“不行呀,这笔功劳我也有份儿。”

传令官说:“不如拿着帽子代替人头,送去州政府领赏?”

“是个不错的主意。”罗德里克斯准尉笑呵呵的说:“就靠杰克·马丁一个人?他不可能完成剿匪大事!游骑兵团人人有份儿——这帽子就归我啦!”

“嘿!”杰克突然从篱笆后边跳了出来——

——他气得七窍生烟,口鼻都冒出黑气。

“戴上你的头纱!小姑娘!”

一瞬间,还在庄园各处溜达的警长警员都被杰克·马丁吓坏了。

他们原以为这小子已经死了!无论如何也活不过来了!

“施耐德就是比德莱赛强!罗德里克斯准尉!”杰克反复强调着:“这功劳属于我!”

没有枪,没有刀,马儿也永远离开了杰克。

准尉正打算掏枪干掉这个碍事的小家伙。

“Kneller·丧钟绑住他!”

从邪灵的沙尘手臂之中幻化出一条结实的套马索,钟盘上镌刻着三叶草纹,小杰克缠住了准尉的持枪手,把这光鲜亮丽的转轮手枪扯到自己手里。

太阳刚刚越过头顶,恰是正午时分。

“砰!——”

第一枪打飞了准尉的警徽。

“砰!——”

第二枪击飞了传令兵的柯尔特M1835!

“砰!砰!——”

第三枪第四枪轰进院墙,射穿墙壁,弹头打歪了德莱赛步枪的枪管,打得两个州警踉跄跌倒。

“砰!——”

最后一颗子弹飞向天空。

跟着铁路继续往南,文不才披着草料编制的蓑衣来遮挡阳光。

他又一次趴在铁轨上,想要仔细聆听来往火车的动静——他没有地图,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,只知道继续往南走,应该能找到凯文神父的老家。

如果不跟着铁轨走,他会迷路。

可是来来往往的送信人,还有架着马车的商人旅客们,都以为这个东方人准备卧轨自杀。偶尔有好心人提醒几句,文不才连忙爬起,躲过一次又一次火车的倾轧。

他最终放弃了——

——因为沿途的风景,因为时代的狂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