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妹妹,永安过几日又要去边关了吧,你怎么不留一留她?女子封侯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,她也不小了,该留个子嗣下来才是,我听说,这打起仗,冰天雪地的,难免伤了身子,你该多劝劝她的。”
或许是见女儿生活的美满幸福,也或许是年龄大了,爱唠叨了些,顾知凝不由得又旧事重提。
庄红袖似笑非笑的说道:“姐姐有话不妨直说?”
“我这不是,听公主府的奴才议论,说永安府里,养了几个……几个男子,听说生的俊美无比,而且这些男子还不是固定的,妹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。
毕竟永安这些年立下的战功大家都是看到的,连那些朝臣都哑口无言,我只是总觉得,总觉得有些出格。”
顾知凝有些不好意思,磕磕巴巴的终于说了出来。
“姐姐既然已经说了,她有那样大的功劳在,不过是养几个面首罢了,何谈出格?
永安心系家国,有没有子嗣都不打紧,谁说女子便一定要从一而终?一定要生儿育女?永安如今有了选择,这些规矩束缚,她都可以拒绝。”
这是她凭本事争取来的。
顾知凝有些讷讷,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没毛病啊,反而很有道理,是啊,即便永安养上几个面首,似乎也只是被议论几句,再也没有那三天三夜都批不完的弹劾奏折,呈在御案上了。
而这一切,都是永安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,这是她该得的。
顾知凝悟了,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提过永安的事情。
或许比起永安公主,李元禧更喜欢别人称呼她为——冠军侯。
康帝二十年
顾知凝依旧是按捺不住想找人说话的心情,再次进了宫。
可巧碰见陛下的妃子们,轮流的在寿安殿献殷勤,见她进来,识趣的都走了。
“这宫里没有皇后,始终不像样子,但凡有个鸡毛蒜皮的事,都要拿到你面前来分辩,一个个的不懂事,扰了你的清静。
妹妹,不若你也出宫去吧,永安虽然不在京中,可也是有府邸的,你出宫去,咱们也能时常说说话。”
顾知凝开始怂恿,近些年来随着冠军侯的声名鹊起,对于女子的束缚也减轻了许多,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,许多女子自己出面打理自己的产业,抛头露面也不再那般受人非议。
后来她问永宁,永宁告诉她,那些都是姚家的产业,她顿时又懂了许多。
草蛇灰线,绵延千里,元贞皇后的心机手段,确实让人惊叹不已……
庄红袖没有说话,只是拉着顾知凝站在宫里最高的楼阁之上,站了许久。
她想,这座皇城她是离不开的,她的信还没有写完,她想写到写不动为止,然后带着这些信件去地下见皇后姐姐。
告诉她,她的选择没有错……
宫外的繁华,在宫里只能窥见一二,李元康时常私下里出宫,亲眼看着,这京中的变化,或许此刻的变化还远远不够,可一切已经有了好的开端……
这天,李元康接到霍启的折子,出宫去见他,他心里还有着许多疑问,不曾得到答案。
霍启一如往昔,白绫覆眼,身姿挺拔,多年过去,反而多了一丝仙风道骨的模样,有些超脱于世人之外的洒脱。
“陛下,请喝茶。”即便双眼已盲,一套动作确是行云流水。
李元康微微颔首,无论信与不信命格之说,眼前人是有几分真本事的。
“先帝登基之初,臣曾与元贞皇后有过一面之缘,臣为她卜过一卦,显示是早夭之相,臣觉得很是奇怪,为此费心推测,耗费心神许久,终究没有所得。
为此不得不求着先帝,想要见元贞皇后一面,元贞皇后没有答应,反而给了臣一封信,信上写着,人定胜天,四个字。
臣当时不解,直到后来二皇子的出生,却有真龙之气,只是虚虚实实,如同雾里看花,而后皇后早逝,陛下出生,龙气围绕陛下身上,久久不散,那时臣才明白,何为人定胜天。
陛下可明白臣的意思?”
李元康若有所思,原本他不该出生的吗?
所以,是母后,她改变了这一切吗……
“大人的意思,孤明白了,母后的遗愿,孤自会不遗余力的去完成。”
“陛下明白就好,臣虽然双眼已盲,可这外面的变化,臣还是能看见的,只希望陛下莫要辜负元贞皇后的一片苦心啊。”
……
直到走出霍启的居所,李元康还在回想那一句,人定胜天,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撼动的,只要有心,一切皆有可能……
母后,是一个很厉害的人,真的很厉害,这样的人,才应该万古流芳……
走在喧闹的集市上,入眼皆是一片烟火气,一道藏青色的身影迎面走来,两人相视一笑,一个继续做他的帝王,一个继续做他的旅者,大家各自安好……
走着走着,走到一处学堂,女子温柔的读书声响起,下面是一群稚嫩的女童,跟着咿咿呀呀的念着,通过衣服,可是她们家境算不得太好,也或许她们从来不曾想过可以有读书识字的一天。
可有了眼前的女子,她们有了指望,一切都会发生改变。
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,憧憬着夫子讲的未来……
女子似心有所感,穿过重重山海,看见李元康,笑得温柔……
有时候,做自己理想的事,远比困在深宫,更有意义……
我知道,所以我从未阻拦,我的爱,是支持,而非占有……
你的理想,也是我的理想,阿滢,我们一起。